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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水线轰鸣声刚停，更衣室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。当我掀开印着卡通图案的防尘帘，迎面撞见三个正在互相编发髻的女孩——半小时前，她们还穿着深蓝色工装站在质检台前。
“这套精灵耳能借我戴戴吗？”扎着双马尾的莉莉把硅胶耳尖贴在耳廓，流水线磨出的薄茧蹭过我的手腕。这个在厂区cosplay社团认识的河南姑娘，此刻眼尾正泛着珠光蓝，像是把富士康上空积雨云的颜色抹在了脸上。
谁说制造业女孩就该灰头土脸？我望着更衣柜镜面里逐渐成型的暗夜精灵，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漫展遇见她们的情景。那天莉莉踩着15cm松糕鞋，银色铠甲在镁光灯下哗啦作响，完全看不出白天刚完成2000件手机壳检测的疲惫。
“流水线的节奏像设定好的机械臂，但假发套上头的瞬间，我就是自己的导演。”正在给蕾丝手套系缎带的阿珍突然开口。她手腕内侧还留着贴片电阻压出的红印，此刻却被画上了藤蔓状彩绘。我嗅到定型喷雾的柑橘香混着车间特有的焊锡味，这种矛盾的气息竟意外和谐。
更让我震撼的是她们的创作智慧。有人把废弃电路板改造成赛博风头饰，用绝缘胶带固定裙撑，甚至开发出防汗不脱妆的”车间限定”化妆术。当莉莉披着缀满二极管的人鱼裙摆走向摄影棚时，日光灯管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，恍惚间分不清是流水线传送带的反光，还是童话世界的星河流转。
看着取景器里逐渐生动的面庞，我突然理解为什么她们甘愿牺牲午休时间折腾这些。那些精密校准的流水线固然需要纪律，但流水线之外的鲜活灵魂，更需要放肆生长的缝隙。当流水线的滴答声化作cos服上的铆钉碰撞，谁说这不是属于制造业女孩的浪漫起义？
夜幕降临时，姑娘们又变回穿工装的模样。但我知道，在某个衣柜深处，精灵的翅膀正安静等待下一次破茧。
